洋葱John

《雪女》 连载二

若不是电话铃像突然闯进屋子的敲着锣的大猩猩一样把我吵醒,我可能要睡到中午。

“喂?”我没好气地接起电话。

“咯噔”对方挂断了电话,大猩猩知道闯了祸便逃之夭夭。

我懊丧地从床上坐起,一脸痛苦的样子。早就打算把电话移到客厅,可一直没有着手,这次总算得到了教训。

拉开窗帘用力过猛,阳光像斯巴达勇士的利剑一样刺向狼藉的床,一看时间,发现已经11点了。很难得有这么长时间的睡眠了。从30岁生日的那一天起,睡眠似乎就和“青年”这个词结伴离我而去。即使如今我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,也无奈地很早就醒过来。

11点醒来有一个好处,既不用再吃早饭,又能赶在吵闹的白领们之前安心地吃午餐。

楼下就有一爿不错的拉面店,老板是个会说一点点汉语的新疆人。每天中午他都会戴上白围兜,把面团“啪啪啪”使劲摔在铁板上,然后拉成头发一样细的面条。门口的大锅里煮着大块的牛肉,一到中午就勾来午休的白领和饿坏的野狗。

“吃面的了?吃饭的了?”老板头也不抬地问。

因为我是老主顾,所以不用点单他就知道我要吃什么,无非是牛肉拉面和牛肉炒饭两者其一,价格一样,用料也差不多。

“面的了。”

“啤酒的了?”

“不喝的了。”

坐在铺着绿色餐布的桌子前,我掏出雪女的名片反复地看 ,希望能从上面的只言片语中找出一点头绪。可可香奈儿的气味已经消失无踪,牛肉拉面的香味让我清醒了不少。

该不会是某种仙人跳吧?昨天沉入海底的鱼今天又浮上了水面。

虽然从未见过雪女,却一眼就能认出来。雪女也确凿无疑地认识我,还留给了我一张名片,邀我今天下午三点前去拜访。整件事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,疑窦丛生不得其解。最让我不能相信的是——雪女难道不应该是温婉纯洁的女孩吗?怎么变得如此性感起来?

老板端着拉面晃悠悠地走过来,我连忙收起名片。

“哦这个啊,雪女的了?”老板用只有三个音调的汉语问。
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“怎么不知道,这里有,一打的了。”说着老板从围兜的口袋里摸出一大把名片,和我手上的如出一辙。

“这哪里来的?”我感觉头有点疼,一定是牛肉不新鲜的原因。

“有人送来的,想店里发一下,广告的了。”

“这是什么的广告?”我忙问。

“不知道,不懂的了。”老板摇摇头,去招呼其他客人了。

真见鬼。

可是话说回来,这算是哪门子广告呢?既没有说明是什么产品或者服务,又没有标出品牌商标和联系人。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,难道还指望有人会自愿上钩么?“初次见面,我是沙丁鱼,今日拜访只为尊请将我制成沙丁鱼罐头……”断无这种可能吧。还有雪女......一想起雪女,拉面就变得食之无味。

临出门,老板特地把我拉到一边,指了指我手中的名片:“这个雪女,小心的了。”

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,这一切都弥散着阴谋的气味,那是可可香奈儿的香水味。

回家后我站在阳台上思考了10分钟,这十分钟里楼下路过15辆车,23个行人,2条狗,7只猫,也有可能是8只,因为它们打作一团呼啸而过时,我正在点燃第3根烟,所以没有数清。在阳台上数数并非我的擅长,就像和风情万种的女人打交道一样,而此刻我却鬼迷心窍般对这个神秘的女人心神往之,这还是人生第一次。

10分钟后,我端坐在了电话前,电话机正安然无恙地摆在床头,尽管今天早上我是用尽浑身力气挂断电话的。

“喂,喂?”我拨通电话。

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......”

我喟叹一声倒在床上,看来这名片上只有地址是唯一真实的了——如果连地址都是假的,那这300克哑粉纸加上烫金花纹的高级名片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,更何况还大把地送到拉面店里散发。

电视机里重播着无人问津的春节晚会,李谷一女士的歌声每逢这个时候便格外频繁地响起。我躺在空空的床上,望着天花板和天花板后的某一处。窗外偶尔传来有汽车的笛声和鸟儿的鸣叫,像黑胶唱片的灌刻机,悄悄在客厅的餐桌上刻下新的木纹。我把手枕在脑后,感觉大脑深处的某一条神经突如其来的跳动,像有人在叩响沉重的铁门。

“初次见面。”沙丁鱼在礼貌地问好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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